同志伴侶 當不成台灣女婿

我與葛瑞的命運與三個國家緊密相連，一是烏拉圭，二是台灣，三是美國，這三處只有台灣仍不承認同性婚姻……

我和先生何葛瑞目前居住美國紐約州，是的，這樣一聽，你就明白我們是一個同性家庭。

在那邊，我們常跟朋友或同事聚會，不論他們是異性戀或同性戀，對我和葛瑞互稱「我先生」，就像聽見夫妻稱「我老公」、「我老婆」一般習以為常。

當台灣還在為「同性家庭」法案尖銳相對時，我們這一對「合法夫夫」在紐約州生活得尊嚴又自在，且像我們這樣的同性家庭還真不少。聚會時，有的還會帶小孩來。

紐約州依然馬照跑、舞照跳，日子照過，絲毫沒有台灣一批激烈教友警告同性結婚後：社會價值崩壞、難教育小孩、性別易混淆等，這些被說得很恐怖的問題出現。

去年六月，美國最高法院宣佈，聯邦政府必須接受各州已承認同性婚姻的法律效力，否則聯邦違憲。全美通過同性婚姻法的18州，以及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同性戀公民，一夕翻身，人權統統償還。同性伴侶如果要結婚，州政府就得依照法律頒發結婚證書，順便祝你們幸福快樂。

我們以前在舊金山居住10年，加州也在承認同性婚姻之列。

算航程，從加州飛抵台灣也不過半天多，在加州這一條尊重人權的婚姻法案，飛到台灣領空就如「不可能的任務」那捲自動銷毀的錄音帶，人間蒸發。我回到台灣，有時心情感嘆，就像小時還在高喊「反攻大陸」時代，我對鐵幕的想像。我知道自己正要進入的是我親愛的家鄉，但對一位同性戀者而言，卻同時也是不怎麼引以為榮的祖國。
＜多元成家＞結婚權 台灣比不上烏拉圭

這種國與國之間的不平等待遇，發生在我先生何葛瑞身上，是最好的範例。他生於烏拉圭，17歲遠赴美國唸書、工作迄今。他回憶當時在祖國烏拉圭成長期間，雖然是生長的好地方，但從不認為那是進步國家。

搬到美國後，他認為美國是兩面的，其中一面非常進步，推動了科學發展極致，也允許藝術保有創造衝動的空間；而另一面某些區域地帶，包括某時期的政府在過去搞奴隸和歧視，現在則是反對結婚權這種基本人權。

但葛瑞沒料到的是，2013年他的祖國烏拉圭通過同性婚姻法，他覺得這個早已廢除奴隸制度、還給婦女投票權的烏拉圭，突然間也顯得不算太落後了。

如今把事實攤開，我與葛瑞的命運與三個國家緊密相連，一是烏拉圭，二是台灣，三是美國。這三處只有台灣仍不承認同性婚姻；也就是說，我到了葛瑞目前工作的紐約州，我是合法配偶，我如跟他回烏拉圭，我也是合法配偶，只有在他跟我回到台灣，就是徹底不同的故事，他是法律上的黑戶，沒資格當配偶。

我在烏拉圭被他們擁抱入懷，是烏拉圭女婿；他在台灣，卻是被拒於千里之外的路人甲。

在台灣國內生活，若不關注一下國際發展，很難對比出事實。我對葛瑞充滿了內疚，我為自己國家在基本人權這方面的落後，深感抱歉。

眼前，台灣法律上的拒絕，可能是我們活到五十來歲，一起生活20年的最後一個難關吧。我很幸運，因罹患憂鬱症屢次嚴重發作，變成一隻包袱之後，葛瑞從沒有考慮從這份關係中出走，畢竟，我們沒有婚姻法律保障，他其實大可隨時抽身。

然而，以他的說法「我為何要離開，讓這段關係變成另一起統計學上的失敗案例？」「法律證書固然很重要，但還有更重要的東西。我們能維持這段關係這麼長久，不是因有神奇魔法、秘密膠水，而是因為愛、理智和承諾，就這麼簡單。」

葛瑞退休後，很想回來台灣生活、終老；他曾在1997~2000年住在台北三年，很珍惜台灣人民溫暖的人情。我跟他說過「台灣是人人平等的國家」，卻也很難向他解釋，為何他跟台灣人結婚後，沒辦法被平等地看待？

疑惑的他，願意一直陪我等下去。

＜作者小簡介＞許佑生

華人社會著名性學家和作家。1996年，與烏拉圭籍男友葛瑞（Gray）於台北市公開舉行亞洲、台灣首場同志婚禮，引起國內外各界廣泛矚目。新書《摯愛20年》敘述與葛瑞20年來「法律無效」的婚姻生活，很清晰地看出，一路上異國戀情、憂鬱症阻擾、社會偏見，都是熬過來的難關。但關關難過關關過，最終感謝這些難關，「感情，如不歷盡難關，怎知是真愛？」


許佑生


我是烏拉圭女婿，葛瑞在台灣，卻是被拒於千里之外的路人甲。


全美通過同性婚姻法的18州，同性伴侶如果要結婚，州政府就得依照法律頒發結婚證書，順便祝你們幸福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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