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戈壁軍熊-完結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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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ne 發表於 5/29 23:49:45 |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|倒序瀏覽 |閱讀模式
雪後的黃昏,淡淡的夕陽照著蒼穹,一抹淡黃淺淺地掃在了天際,營房的煙囪升起了縷縷青煙。我感覺一份恬靜。大紅乖乖地坐在我身邊,看著一封家書,我倚著他,感覺快樂。

  「你家裡都說了些什麼?」看著他一副樂呵呵的樣子,我也挺高興的。

  「我不說。」大紅將信捏在了手中,還有一張硬硬的紙片:「我說了,你會生氣的。」

  「不會的。」我笑著向他攤出了手:「我又不是小氣的人。」

  「你說好了不准生氣的。」他像個小孩似地和我勾了勾手指。

  我笑著點了點頭,他將信遞給我,粗略地看了看,原來是大紅的父母為他介紹了個對象,還寄過來一張照片。那女孩胖乎乎的,正倚著棵大樹「嘿嘿」地傻笑呢。

  「怎麼樣?」大紅問我。

  「什麼怎麼樣?」

  「那女孩啊。」

  我不屑一顧地將照片扔給了大紅,輕蔑地說:「就這樣的女孩也讓你樂得合不攏嘴啊,怕你剛剛是從荒島出來的原始人吧。」

  「怎麼啦?」大紅有點不解。

  「你看,你看。」我又拿起照片,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評論了一番:「身體那麼胖,腰像水桶,你胖她也胖,你們結婚可要買個加固的床墊;還有,嘴巴那麼大,笑起來像黃婆;牙齒那麼黃,讓人覺得有口臭;鼻子那麼塌,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;眼睛那麼小,肯定是個近視眼……」

  「那這女孩我不能要了?」大紅有點猶豫地說。

  「當然不能要了。」我像只鼓風機吹著風道:「結婚是件人生大事,找老婆也要精挑細選才行啊。」

  「那我給家裡回信推了算了。」看來我的鼓吹還是很有效果的,大紅最聽我的話了。

  「對。退掉算了。」我高興得差點拍手高呼:「你今晚就給家裡回信。」

  看我喜形於色的樣子,大紅看了看笑道:「你高興了?」

  「我高興?」大紅的這句話讓我自知失態,我整理好臉上的表情,說:「我只是建議,你才是決策者。」

  「我知道你高興了。」大紅很「色」地看了我一眼:「就算你不說什麼,我也會退掉這門婚事的。」

  「那你還徵求我的意見?」

  「我只是想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。」

  「你好狡猾。」我捧著大紅的臉,使勁地揉了揉。

  「都是跟你這隻老狐狸學的啊。」大紅攬著我的腰「呵呵」地笑著。

  快要過年了,連隊的氣氛和往常有點不一樣,訓練少了,戰友們的臉上都有一份微笑。也是啊,一年一度的佳節是該值得好好慶祝一下。聽說今年的聯歡晚會節目很豐富,而且還有很多的獎品送呢。

  大紅整天喜滋滋的,我笑他像個待嫁的新娘,他說,是的,因為我要嫁給你了。呵呵,你要是嫁給我可就慘了,養你這麼個大食量的尤物,我可要多流點汗多出點血才行啊。

  大年二十四,大紅和另外一個戰友坐車去了縣城,他們給家裡寄去了一年的積蓄和問候。我沒有什麼錢寄回家,至於問候的話語,打個電話就草草了事了。也不敢多講話,怕聽到母親的哽咽,也怕自己會因為思念而流淚。

 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,大紅和那個戰友還沒有回來,按正常情況他們應該在下午六點鐘回到連隊。是不是這傢伙貪玩又忘記了坐車的時間?只好步行三十多公里回連隊啊。

  凌晨一點了,我還是睡不著。被子冷冷的,沒有大紅的夜晚好冷清!翻來覆去睡不著,多希望大紅在這個時候頂著風雪推開門,笑呵呵地對我說:「寶貝,我回來了。」

  奇蹟沒有出現。我恨死了大紅,讓我在戈壁的夜晚孤枕難眠。我對自己說,如果大紅現在回來我就好好愛他一輩子,如果他今晚不回來,我就恨他一輩子。

  大紅還是沒有回來。

  早上我洗臉的時候,班長急匆匆地走來對我說:「小虎,大紅出事了。」

  「啊!」我叫了一下,毛巾跌落在水盆裡,濺起的水花濕了我一身。

  「大紅昨天和小只回來的時候,在柴樹林(一個地名)遇見了狼,小只被狼咬掉了左耳。」

  「那大紅呢?他有沒有事?」我急切地問,一顆心都快要從心口跳了出來。

  「大紅被狼撕碎了右臂。」

  天。我的頭差點爆炸了,我搖著班長的手說:「那大紅現在在哪裡?」

  「在醫務室。」

  我推開像門板一樣豎在我面前的班長。醫務室裡空空如也,只有幾灘殷紅的血。大紅呢?我的大紅呢?那血是他的,肯定是他的啊!我的淚滴了下來,滴到了那灘鮮紅的血上面。

  大紅被連隊的車送到了蘭州,我不知道他的傷究竟如何?我的心好像是被一個沒有根基的泡沫托著,慢慢地上浮,又隨時有破裂的可能。

  班長安慰著我,都是些大吉大利的話,可我的心絲毫無法安穩。夜晚他也像大紅那樣抱著我睡覺,可我卻冷得無法入睡。

  我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,向連隊請了假,便去了蘭州。那天是大年二十九,我到縣城的時候,最後一班車已經開走了。我瘋狂地找車,可這個鬼地方竟連一輛出租車都沒有。好不容易碰上了一輛去蘭州的貨車,司機向我開口要500。我沒有遲疑掏出鈔票就給了他,他笑得合不攏嘴,我對他吼了句:「快開車!」他才如夢初醒發動了汽車。

  十三個小時後,車到了蘭州,已是晨曦微露的大年三十了。

  下了車又叫了部「的士」,我來到了軍區醫院,向住院部的護士說了大紅的名字,她就告訴我大紅住外科十八號病房。

  那是一間獨立的單人病房,像酒店的標準房,還有電視和暖氣。大紅躺在病床上,他的臉蒼白毫無血色,只有那濃密的鬍子顯出他的粗獷。

  我想看看他受傷的右臂,將手抻進了被子摸了摸,怎麼只剩下一條空蕩蕩的袖管?我以為我摸錯了,繼續摸,可還是找不到他的右臂,索性掀開被子,天!大紅的右手沒有了。

  不,這不是真的,是我的幻覺,對吧。大紅不可以沒有右手的,他是我的寶貝啊!他不可以沒有右手的,如果他沒了右手,還怎麼樣抱我?

  我又掀開被子看了看清楚,又捏了捏自己的臉,不痛的。是啊,一定是我的感覺出了錯,對,大紅還有右手,他還可以抱我的,還可以摸我的臉的。

  我的淚流了下來,當我俯下身子的時候,一滴淚落在了大紅的臉上,他睜開了眼睛,又有一滴淚掉進了他的眼裡。

  「寶貝。」大紅叫道,他的聲音是溫柔的,又是驚喜的:「寶貝。你怎麼來的?」

  他叫我寶貝啊,這不是夢中的囈語,而是他真實的呼喚。是啊,我是他喜歡、疼愛的寶貝啊。

  「我坐飛機來的。」我逗他,但能感覺自己的哽咽。

  「這些天你睡得好嗎?」他抻出左手拉住了我的手,他習慣用右手抱我的,可……

  「不好。」我搖了搖頭,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思念:「我想你,想你回去。」

  「想我的臭腳丫,還有我的鼾聲?」他笑道,我能感覺他的快樂。

  是的,這股熟悉的味道和那動聽的「歌聲」是我最充實和安全的所在啊。

  「想吃什麼?」我摸了摸他柔軟的鬍子,說:「我給你買。」

  「想吃你。」他的手撫摸著我的臉。

  我俯下身子,他的嘴湊了過來,一股熟悉的味道沁入心脾。我的淚還沒有干,而他的淚又滲了出來。

  回到連隊的時候,班長看我紅腫的眼睛,知道我很傷心,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:「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很微妙,我能理解你對大紅的感情。」

  我很驚異,原來班長早已看出了我和大紅之間的微妙關係。我低下頭,又抬起頭,看了看他的微笑,像哥哥般寬容。

  大紅拿了一張「革命軍人傷殘證」和一筆撫卹金提前退伍了,他沒有回戈壁看我,只是給我寫了一封信,我的淚滴在他歪歪扭扭的字上,像一朵綻開的藍花。

  沒幾個月,班長也退伍了。我的世界只剩下荒蕪的戈壁和眼前流動的綠。

  退伍的時候我沒有回廣東,而是按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大紅所在的村子,一位熱心的大叔帶我來到了大紅的家門口。

  那是一棟半新半舊的紅磚瓦房,院子裡坐著個哺乳的婦女。我走上前去問:「這位大姐,請問劉大紅是住這裡嗎?」

  那女人也沒回話,用嘴向屋內撇了撇。我徑直走了進去,一個穿著褪色軍裝的男人正躺在炕上抽著水煙,右邊的袖管空蕩蕩的。是大紅。

  我「哼」了一聲,大紅扭頭看見了我,驚異道:「小虎。是你啊!」

  大紅拉著我坐在了炕上,他和我聊了很多,都是關於他退伍後的事情。原來剛才坐在門口的那個女子便是他老婆,他的小孩子已經快一歲了。

  「你過得幸福嗎?」

  「什麼幸福不幸福啊?做人不都是那麼過麼。」大紅打了個哈欠,看到他滿足的樣子,我也很開心。

  吃晚飯的時候,我塞給了大紅的兒子一百元錢,說:「叔叔今天也沒帶什麼東西來,這錢給你買糖吃啊。」其實,他哪裡聽得懂?這些話都是說給大紅和他的老婆聽的。

  吃完晚飯的時候,一夥人來到大紅的家裡打起了麻將,他老婆和另外幾個女人打起了紙牌。天!這哪裡是個家?簡直就是一個賭場嘛。

  我抱著大紅的兒子看著電視。牌桌上的大紅,抽著煙、翹著腿、講著粗口活脫脫的一個「爛賭鬼」。

  晚上的時候,大紅又和他老婆吵了起來,好像是為那一百元錢的歸屬問題。

  第二天一早,我和大紅告辭。他留我多住幾天,我說我還沒回家呢。

  他送我到村口的時候,我的心竟一下子輕鬆了好多。我轉過一道彎,看見大紅還在村口站著默默地望著我,我只是望了他一眼就很快地走出了他的視線。而我的心中,仍殘留著那個在戈壁的大紅,他才是我的寶貝啊!

出處 http://www.danlan.org/disparticle_43595_3_4.ht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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